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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2/3)

达生觉得母亲的逻辑是荒谬的,父亲受害于那辆装载泥的卡车,她应该去找那辆卡车算帐。拉不屎怪茅坑,他有时候想到这句俗的民谚,一个人就捂着嘴嗤笑一声。他知自己对父亲之死无动于衷的态度也使母亲悲愤不己,但达生的想法就是如此客观而简洁的,人都化为一堆骨灰了,为什么还在蝶蝶不休地引证父亲免于一死的假设?假设达生不偷骑那辆自行车,假设老年的那辆自行车刹车不坏,假设叙德的手表没有停摆,达生在一半以前从护城河边赶回家?假设毕竟只是假设,假设有什么用?达生常常无情地打断母亲和邻居女人们的那冗长凄然的话题,他心里的另一半想法是秘而不宣的,父亲一去,再也没有人来以拳或者工教训他了。

勒令某人退学或开除某人学籍的白海报张贴在学校大门的侧墙上,海报上的名字总是在吐故纳新,像雨后笋般地不断涌现,这调侃是那些稍通文墨的有幽默的家长的叹,他们对学校往往怀有刻的怨言和不满。而学校教师们对城北地带先天不足的环境的针砭恰恰与家长们针锋相对,姓齐的历史教师有一大发现本地史志对香椿树街有过令人震惊的记载,史志称此为北大狱,是明清两朝关押囚犯的地方,历史教师向他的同事宣布了他的发现,教师们在惊愕之余居然有恍然大悟的会意一笑,都说,怪不得,原来是有历史有传统的。

。什么撒破手表?达生一气之下就把叙德从车上拉了下来,推着车猛跑了儿步,他说,你把我坑苦了,今天回去肯定是一顿带和鞋底加,要撑死我啦。

从少年时代开始,达生从母亲膝凤那里得到过无数次的提醒,是你害死了你父亲,是你把这个家的家景到了现在这步田地,膝凤以前温懦弱的格在丧夫之后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在一些郁的令人伤情的天气里,腾凤用扫帚柄追打着儿,嘴里哭诉着她的悲苦,里淌着滂沱泪,达生一般来说只是用双手护住他的脑袋,他逃到街上就确保没事了,有时候他也用一鄙夷的气回敬倚门而泣的母亲,你这个神经病。你是个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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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学校围墙下的向日葵籽实初成,等到松葵籽被一些男孩挖空,随意抛撒在教室走廊上,七月火已经燃去一半,学校也快要放假了。

香椿树街上其实没有一棵香椿树,这条待意匾乏的城北小街唯一盛产的卉就是夜繁,而人们通常把这名理解成夜饭,夜饭的名字或许更贴近香椿树街嘈杂庸碌的现实。

等到学校快要放假了,达生突然想起他已经旷课了一个多月,他的课本早就不知去,但有半包金鹿牌香烟好像忘在课桌里了。达生就从叙德那间闷的小屋里跑来了,那时达生正好在牌桌上输掉了八香烟。

东风中学位于城北化工厂的东邻,有三座砖木结构的二层小楼,还有一个长满车前草和拘杞藤的场,早晨音喇叭的早乐曲和零的朗读诗词的声音代表着城北地区的书香之气。香椿树街的适龄少男少女都是这所学校的在册学生,东风中学的少年在城市别的区域通到挑衅者,习惯于先自报家门,因为学校的名字有时会给对方一份威慑,几年来东风中学一直是杀人放火无所畏惧的象征。

达生后来看见父亲的破草帽丢在北门大桥的桥坡上,他看见泥地上的一滩血污,七月午后的光迅速地炙烤着血污,远远望去它更像被人无意打翻的红油漆。

散植于城北民居墙下或天井的那被称作夜繁,粉红或鹅黄的铃状小绿的纤巧的叶片,夜繁的奇妙之在于它的一开一合恰恰与主人的生活习而驰,黄昏太落山以后那些红一齐绽放,到了次日早晨光初现,夜繁就匆匆收拢,就像伞一样等待着再次开放。

那么就叫它夜饭吧,问题是夜饭也只在夏季生长,只在夏季的黄昏开放,就像香椿树街的孩们,他们只在吃饭的时间坐在桌前狼吞虎咽,大多数时间母亲是找不到她的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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