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广播里的天气预报说北方的寒liu正在南下，江南bu分地区可能会有降雪。香椿树街的人们对此并没有在意，因为天气预报总是chu错。但是冬至那天雪真的缓缓地袅袅婷婷地落下来，拎着空酒瓶前往杂货店打冬酿酒的人们都让雪片淋shi了tou发和棉祆，他们站在杂货店里拍打着shen上的小雪片，一边抬tou望着yin郁的天空，说，冬酿酒还没吃，怎么就下起雪来了？

又说，邋遢冬至干净年，今年过年天气肯定好的。而孩子们已经在街上疯跑了，小学校陈老师的弱智儿子爬到一辆板车上，用双手去接空中的雪片，接住了就用she2tou添xi，一边添着一边快乐地喊，吃冷饮，吃冷饮啦。

雪下到半夜就成了鹅mao大雪，首先是水泥厂的大窑和化工厂的油塔变白了，接着是香椿树街人家的房ding盖了一层雪被，最后狭窄的石子路上也积起了二寸厚的雪，那些去亲友家喝冬至酒的人夜半归家，咯吱咯吱的踩雪声都清晰地传到临街的窗hu里面。冬至夜就在米酒的醇香和醉酒者的踩雪声中过去了。

第二天清晨滕凤抓了把扫帚到门外去扫雪，扫了几下就看见了那条僵死的蛇，滕凤吓了一tiao，她已经许多年没见过蛇了，作为一个耍蛇人的女儿，她依稀认得那是被父亲称为火赤练的毒蛇，她不知dao这条蛇为什么会死在她家门口，an照香椿树街的说法，祖宗神灵有时会变成一条蛇守卧在地下或院子里，他们把这些蛇称为家蛇，相信它们保佑着子孙后代安居乐业，但滕凤自从李修业被卡车撞死后，一直认定李家几代人都是罪孽shen重而遭神灵唾弃的，她相信李家的朽蚀的地板下面只有老鼠而绝无神秘的家蛇，她真的不知dao这条蛇为什么死在她家门口，肯定是冻死的，滕凤用扫帚拨了拨死蛇，死蛇像一段麻绳一样僵直而缺乏弹xing，她记得父亲说过蛇也怕冷，冬天蛇不chudong，那么昨天夜里它为什么冒着雪寒爬到街上来，为什么恰恰死在她家门口呢？

滕凤怀着不安的心情把死蛇扫进簸箕里，又在上面盖了一层雪块往垃圾箱那里走，街上已经有上早班的人小心翼翼地骑车通过雪地，也已经有孩子在门口堆起雪人，滕凤站在垃圾箱旁茫然地观望着雪后的街景，突然觉得清冽的空气中浮起一zhong淡淡的蛇腥味，那是从蛇篓上散发的气息，那是她父亲shen上和一条红底绿hua棉被上散发的气息，也是滕凤作为一个耍蛇人的女儿永远难忘的气息。

滕凤捂住了鼻子，她又想起耍蛇的父亲，多年来滕凤已经养成了这个习惯，每次想起父亲她便会自然而然地捂jin鼻子。

后来滕凤就一直烦躁不安，对于她父亲的突然寻访，她是早有预gan的。蛇先来了，耍蛇人父亲随后也将来到。

达生当时正和叙德一起在堂屋里打沙袋，沙袋是达生自制的，为了这口沙袋，达生拆掉了家里的一只帆布旅行包，到运输船上偷了五斤黄沙。达主不顾母亲的反对，把沙袋悬吊在堂屋的房梁上，他像凤凰弄的鸠山他们一样，一拳一拳地击打沉重的沙袋，看着沙袋像秋千架似地dang来晃去，听见家中的房梁吱吱地鸣叫，达生的心里充满了激情，他喊来了叙德，叙德摸了摸沙袋，第一句话就给达生泼了冷水，叙德说，这叫什么沙袋？怎么能用帆布？要用pi的，没有pi用人造革也行。达生有点窘迫，他说，我看见鼻涕虫的沙袋就是这么zuo的，反正是练拳tou，guan它是帆布还是pi呢。

达生扬起右拳击向沙袋，沙袋dang到叙德面前，叙德只是用手推了推，他的脸上仍然是一zhong鄙夷的神se，叙德扫了达生一yan说，这样练不chu来的，瞎练有什么名堂？就算你拳tou练ying了tui还是不行，tui上功夫很重要，不拜师傅永远练不chu来。达生埋着tou又打了几拳，他觉得叙德的奚落往往击中要害，这使他gan到一丝愠怒。我也不想怎么样，只要在香椿树街上能对付就行了，达生说着突然想起那次倒霉的双塔镇之行，他的yan睛里闪chu几朵冲动的火hua，说，再去一趟双塔镇怎么样？再去找找王和尚怎么样？叙德却晒笑着挥了挥手，叙德说，什么王和尚？你怎么什么都不知dao？他那tao武艺是骗人的，是hua架子，真要打起来没有pi用。

沙袋仍然在半空中摆动，但达生已经停止了击打的动作，指骨和手背上有一zhong尖锐的痛gan，达生好几次想抚摸痛chu1但都忍住了，他的迷惘而错愕的目光jin盯着叙德，似乎在判断叙德的消息是真是假，那么你说还有谁的武功最好，达生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谁的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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