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拐，街就要给你安排工作了，以后不准到闲，不准跟达生一起玩，不准去叙德家，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当他放，小拐笑。

五月的一天，小拐坐上了市府礼堂的主席台。那是一次隆重的表彰大会，一个穿红裙的女孩向小拐献了，一位市委副书记向小拐颁发了一只装着奖状的镜框，还有人在小拐的新中山装上佩了一朵大红，会场上掌声雷动，王德基在台下看着儿腼腆的手足无措的样，脑里第一个念就是儿那件新中山装太大了，要是他母亲和活着，绝不会让他这样上台领奖，王德基在台下拼命地拍着掌，不知不觉地了泪。有的喜悦是人们无法抑制的，譬如王德基那天在市府礼堂的喜悦，他用肘了旁边的一个陌生人，声说，那是我儿。

信，他问小拐，你怎么知老康是特务？小拐说，我发现了地窖，他要不是坏人挖那么大的地窖什么？王德基说，你怎么知老康家里有地窖？小拐吞吞吐吐起来，他说，我看见老康总是锁着那小屋的门，他是个捡废纸的，又没有什么东西怕人偷，为什么要锁门？他越是怕人去我偏要去，我从气窗里翻去的，我觉得床底下的地板很奇怪，掀开来一看就看见了地窖。

小拐，你以后该好好人了，你要对得起那份光荣，别再小偷小摸的不学好了，小拐你听见了吗？土德基说。

香椿树街两侧时时有人朝王家父致意，那些人的微笑友好而带有几分艳羡，王德基觉得几十年来他在街上第一次得到了应有的尊重和荣耀，这一切竟然归功于儿小拐，王德基不由想到狼回金不换的古训，他的一只手情不自禁地伸到后，摸了摸儿的脑袋。

听见了。小拐信应允着，他的睛炯炯发光地盯着前面金生家门的晾衣桩，金生的那件时髦的红运动衫随风拂动，它使小拐生一些莫名的敌意。小拐知今天不是坏事的日，但自行车经过那里时，他的健硕的一条忍不住就伸了去，巧妙地一勾，勾倒了一只晾衣桩，接着另一只晾衣桩和那件红运动衫一齐倾倒下来，小拐咽下了咙的笑声，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怎么搞的？今天的风这么大。

我听见了，小拐说。自行车经过达生家门日，达生正巧叼着一支香烟来，他对小拐手里的镜框很好奇，追着自行车问，你手里捧的什么东西？小拐朝他的朋友了个鬼脸，刚想说什么，王德基猛地回过来，小拐立刻噤声，表情也端正严肃起来，他说，我没跟他说话。自行车疾速驶几米远，小拐听见达生在后面骂他，嗨，搞不懂了，连你个小瘸X也混一份人样来了，朵大红？什么意思？你他妈的也当英雄？

别听他的，当他放，王德基说，他是红你了，这小氓就见不得别人学好，别人学好了他浑难受，当他放，你听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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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见了，小拐说。

王德基始终怀疑儿的发现是瞎猎逮到了死老鼠，他猜儿事先可能是看上了老康屋里的某件东西，但王德基不忍心刨问底了，当香椿树街的人们对小拐刮目相看的时候，王德基望成龙的心愿突然从虚幻回归现实，他的心情由悲转喜，这逆转导致了王德基内分的紊，因此他的枯黄的脸上一夜间长满了少男少女特有的痤疮。

风其实并不大，那天的气候却有反常，烈的光晒在石路面上，微微泛红，东南凤在人们的脸上已经是又粘又的，随着暮惭，许多人的脸、脖颈和手背到刺，抓挠拍打之间发现了那黑红的状如针尖的小虫，唯有幸福的王家父对此无所察觉。

我听见了。小拐说。

虫群是从东南方向飞来的，最初它们从化工厂的油塔上方集结而来，很像

街里以后会重培养你的。王德基说，了厂还要争取上，争取团，再争取党，听见了吗？

小拐，你也长大了，知好坏了，我以后再也不打你不骂你，你要给我争气，你要是年年都像今天这么光荣，我给你当儿都行，你听见了吗？王德基说。

那是王家父俩终生难忘的一天，多年来王德基第一次用自行车驮着小拐穿越香椿树街。也就在那辆咯咯作响的旧自行车上，父俩完成了多年来最洽最好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