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堆絮状的火烧云，香椿树街的人们误以为是一云阵，但是云阵越压越低，虫翼在空气中鼓动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虫，那么多的虫！人们仰望着迅速覆盖街上空的虫群，终于惊慌地大叫起来。

妇女们手忙脚，忙着把晒在外面的衣和萝卜、腌菜抢回屋里，但是为时晚了，虫已经像黑芝麻似地撒在所有品上，撒在所有暴的手背和脖颈上，虫群的袭击给人带来的不是疼痛，是冷颤、齿寒、刺、麻痹，街上很快响起一片杂的叫声，把门关上，把窗关上，快把敌敌畏找来。

虫群滞留在香椿树街上空，黑压压的像一匹绵长的纱布随风起伏，而嗡嗡的翅声听来胜过一架低空飞行的飞机。香椿树街的人们守在窗后观望着罕见的虫群，有饱经风霜的老人说，那些虫来自间，间的虫飞到香椿树街来，香椿树街肯定要遭灾了，不是火灾就是淹，儿孙们对于老人的迷信向来是不屑一听的，他们瞪大睛隔窗观望，每个人都努力想清虫群盘踞此地的目的，更想辨别虫群与化工厂油塔是否存在着联系，但是这念导致他们上的刺加剧，只要你看着虫群想着虫群上就会发，后来好多人发现了这奇怪的现象，他们只好惘然地拉上红或蓝的塑料窗帘，重新坐到晚餐桌旁。

有人说虫群到凌晨两才慢慢散去，因为被虫包裹的路灯是在凌晨两再次发挥照明作用的，那时候香椿树街的绝大多数居民已经酣然梦，还有些人没睡，他们双手扇动着空气跑到街上，看见路灯的暗黄光罩住了一堆又一堆死虫，不知黄昏飞来的虫群是否全死于凌晨，但他们相信那些死虫堆在一起会于街的任何一堆垃圾山。

凌晨两后来被一些香椿树街人视为奇景迭现的时刻，也就是在这个月狰狞的时刻，那些逗留在街的人们被一个女孩疾走的背影摄住心魄，女孩乌黑的长发上环着一只夜饭缀成的环，女孩的绿裙沿着裙摆滴下无数珠，还有那双纤细如玉的手臂左右抛撒着什么。一些红的纸片纷纷飞起来。他们只是看见了那背影，即使是背影也足以证明传说中的幽灵琪确实存在，那些人甚至听见了幽灵琪的赤脚踩住死虫的声音，噼，啪，他们第二天形容那声音很像火苗在木柴上舞。

第二天人们都看见了满地虫尸，也有人拾到了几枚红的心形蜡纸。一切都显示着刚刚逝去的是奇怪而生动的一个昼夜，虫群和幽灵琪携手造访了城北的香椿树街，但这又说明什么呢？香椿树街是一条破除了迷信的街，没有人相信几个古稀老人关于凶兆和灾祸的推测，除了一些不幸的人，香椿树街基本上是乐观者的天下，他们匆匆地把死虫堆扫沟和垃圾箱，然后就像往常一样去工厂和商店上班了。鬼蛇神和魑魅魍魉只会吓倒那些意志薄弱者，香椿树街的革命群众天不怕地不怕，难他们会被一群飞虫一个幽灵吓倒吗？

早晨梦醒的时候达生心神恍惚，他的脑迎接着白的晨光，的各分却仍然沉溺在那个梦境中，倦怠松而激情未消，醒来以后他总是对梦中的一切惊悸不安，但他依稀记得在梦中却是企望梦无限延长的。达生不记得是从哪天开始梦见打渔的女孩琪的，他已经记不清琪降临梦中的次数了，十次？二十次？或许不止三十次了，每次梦醒他必须尽快洗掉那条短，这件无谓的劳动使达生烦恼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