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不告诉你，你是聋，你是白痴，告诉你你也不懂。

我开始在河面上寻觅河的嘴，我看见一个来自棉纺厂的木质纱锭正顺而下，朝我们船队慢慢漂来，纱锭两是空的，肚浑圆，是我想象中比较理想的嘴。看见没有？这东西，就可以河的嘴。我用网杆把纱锭打捞了上来，郑重其事地告诉慧仙，你看着，我要让河说话了。

她说，你又来骗人，河又没有嘴，怎么说话呢？

她被我一下说破了心思，脸顿时红了，绞着手里的绳说，我可没有这么说，她是你妈妈，又不是我妈妈，你要是想跟我搞好团结，给我一半就行了。

她眨着睛，还是不懂得烈士和烈属之间有什么区别，不懂她就不装懂了，朝我抖抖绳，说，洗船没意思，我们来比赛绳吧。

她还是惦记着吃。神圣的河之声被她亵du了。我对这个馋嘴女孩失望透。你就知吃，吃！我抢下了慧仙手里的纱锭，把她的绳还给她，别听了别听了，你还是去绳吧，我看你除了绳，就知个吃！

我是烈属，不是烈士。我说，我光荣，我不光荣。

她发怒了，用绳朝我上胡了几下，完了就跑，边跑边嚷，我是聋？我是白痴？库东亮你才是骗，你们七号船是骗船，我妈让我别上你家船，以后我再也不上你家这破船了。

她愕然地瞪着我，你是白痴呀？河是呀，不是人，你怎么给河上嘴呢？

我说我不是小女孩，我从来不绳。

她小心地观察着我的脸，放弃了邀请我绳的念，神闪闪烁烁的，突然问，你妈妈最近给你寄礼了吗？

她撅着嘴，怨恨地看着我，那你听见了什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说，河不说话，是你不给它嘴，你给它一个嘴，它就说话了。

我把纱锭净了，拿着纱锭走到船的右侧，匍匐在舷板上。慧仙跟过来，问我，你到底搞什么鬼？为什么要到这边来听呢？那边的河不说话吗？我告诉她河说什么话与光有关，这边的河背，光照不到，河敢开说话，那边太亮太吵，河不肯说话，即使说了，也是假话。慧仙半信半疑地瞪着我，她模仿我把纱锭扣在耳朵上，伏在舷板上倾听河的声音，听了一会儿她说，你骗人，河就是在，本没说话。她要爬起来，被我下去了，我说，你听河说话，不能三心二意的，你要屏住气，耐心地听，慢慢地听，就听得见了。她安静地听了一会儿，突然说，听见了，我听见了。我说，好，你听见了什么？她抬起，神情有犹豫，还有害羞，她说，说的话不一样嘛，一会儿说吃吧，吃吧，一会儿又说不吃，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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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叫邓香香，是邓少香。我说，她是烈士，我不是。

说到妈妈就说到禁忌了，我不愿谈论我母亲，更不能提及她的母亲。我尝试着与她谈论河的奥秘，我问她，你在船上这么多日了，有没有听过河说话？

没有，我不稀罕她的礼。

她说，你傻呀，她不是你吗，她是烈士你就是烈士，烈士很光荣的。

我知她是馋嘴了，我说，要是她寄吃的来了，都归你。

她失望地看着我，撇着嘴说，她是你妈妈，关心你才给你寄礼呢，动饼很好吃的，长颈鹿的好吃，大象的也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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