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旧报纸上陈列着他们的残羹剩饭,几只大白鹅在饭盒和酒瓶间漫步。鹅来得蹊跷,引起了我的注意。大白鹅在哪里,傻扁金就在哪里,我再朝亭里侧细细一看,果然发现了傻扁金的影,他怀里抱着一只小鹅,正坐在角落里吃工人的剩饭呢。
我不知傻扁金为什么要到棋亭来。看见傻我就会想起他的,想起他的我就会联想我父亲的。鱼形胎记。上的一条鱼。我父亲在血缘上与一个傻竞争,已经竞争了好几年了,这场奇怪的竞争让我到屈辱。我不愿意和傻扁金在一起。几乎是一条件反,我害怕人们比较的目光,岸上船上的很多糊涂人,他们一看见我和傻碰到一起,就兴致地议论我们各自的长相血缘,库家父,傻扁金,到底谁是邓少香的后代?船上的人大多倾向我们父,岸上的人却采取不欺负弱者的态度,持说傻上的鱼形胎记最像一条鱼,还有人慷慨激昂地表示过,他们情愿烈士的后代是个傻,也不愿意库文轩这样的腐化堕落分来给烈士的英魂抹黑。
我站在棋亭外揣傻扁金的来意,不远的茶摊边有几个镇上人在观察我,他们竟然为我和傻扁金的相遇雀跃起来,看啊,傻在这儿,库东亮也在这儿呢!他们七嘴八地争论着什么,不知怎么话题集中在我的上了,几个人的睛都怀着探求的望,火辣辣地盯着我的,陈秃的堂哥陈四看上去有文化有教养,还个镜,可他竟然上来拉扯我,提了一个非分的要求,空你来得正巧,你爹天天窝在船上,他的我们没机会看,你把亮来跟傻比一比,你们谁是邓少香的孙,让我们群众先来评个公!陈四是找死,要动嘴要动手他都不是我对手,但我没有心情和这帮人纠缠,陈四你开,让你老婆来,我前面后面都给她看,你没得看!我嘴上回敬着陈四,脚步却对他退避三舍,匆匆地跑向了停车场。
棋亭上空的晚霞中回旋着一不祥的寒,我到浑不适,从码到棋亭,到都是我的是非之地,我要走,越快越好。我注意到停车场上停着几辆油罐车,有一辆车已经发动了,司机发现我要搭车的样,从驾驶室里朝我招手,你去哪里?快,快上车。我朝油罐车跑去,脚都踩到驾驶室的台阶上了,听见司机在里面说,我的车去幸福,你顺不顺路?顺路先五钱!我不知司机说的幸福在哪里,是乡下还是集镇?它在哪里呢,幸福,这地名听上去多好,我去,我就去幸福。
司机打开驾驶室的门,一只手朝我摊开。五钱,先钱后上车。我刚要掏钱,听见耳边掠过一阵奇异的人声,不远的路一片嘈杂,有人在番叫喊我的名字,库东亮,站住,你不准走,库东亮,你不准走!那不是幻觉,一群孩呼喊着我的名字,从码方向拥过来了,是向船队的一群孩,他们像胡蜂一样朝我嗡嗡地包围上来,有人抱住了我的。有人夺下我的旅行包,小福像个老妇女一样跺着脚。对我叫嚷,库东亮,你还在这里游手好闲,你爹事了,他喝了农药,送到医院抢救去啦!
噩耗来得无情,却又自然而然,我打了个冷颤,下卡车就往医院方向跑。我摆动双臂,以为自己跑得很快,可我的腰痛发作了,是的。不过气来,怎么跑也跑不快。小福在我的左前方。边跑边训斥我,还不快跑,你爹在医院里抢救,你还慢吞吞地跑,你是人还是畜生?耕在我的右面,他也学着小福的样骂我,都是你惹的祸,好汉事好汉当,你算什么好汉,现在害怕了?把自己亲爹气得喝农药,自己了缩乌,你跑得比乌还慢!耕的妹妹四丫跑在最后督阵,她竟然拿了一树枝来打我,就像打一消极怠工的老,还不快跑?你要赶去立功赎罪!她一边气一边控诉我,库东亮你罪大恶极,自己的亲爹再不好也是亲爹,每个人只有一个亲爹一个亲妈,死了就没有了——你把自己的亲爹扔下就跑,没良心——要不是我妈喝过农药,要不是我爹鼻灵,你爹死在舱里都没人知呀!